第六章    月亮从锅里升起来

        教学楼东侧的夜风有些凉，季昭靠在楼梯扶手上，手机屏幕发chu微弱光亮。她等了有一会儿，终于看到宋知遥从楼里chu来，脚步带着些许疲惫，却不失轻松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终于来了，宋老师。”季昭笑着，语气里满是揶揄。

        宋知遥收拾着包，半开玩笑地回应：“你是不是饿得都快把楼梯当晚餐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季昭把手机放jin大衣kou袋，笑着招呼：“没错，饿得跟没魂似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两人相视一笑，往附近的火锅店走去。

        火锅店不远，走路不到五分钟。是家她们之前来过一次的小店，装修旧旧的，门kou立着一盏有些年tou的红灯笼，灯罩上落了dian灰，但还亮得安稳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今天破例吃辣吗？”季昭一边推门，一边回tou看她。

        宋知遥嘴角动了动，“看qing况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平时吃得清淡，对辣没什么执念，甚至有些排斥。但今晚似乎不同，像是某种隐秘的qing绪在心底缓慢翻gun，静不xia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们要了鸳鸯锅，一边清汤，一边红油。dian单时宋知遥犹豫了一xia，还是报了几样自己平常不会主动dian的菜，比如mao肚和麻辣niu肉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这是被qing绪上tou了？”季昭看着菜单笑，“要不要我替你dian份冰淇淋压压惊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你得先请我一顿火锅。”宋知遥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行啊，案zi可以输，人不能饿。”季昭朝服务员摆手，“鸳鸯锅，谢谢，辣的要最辣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们被安排在靠窗的位置，玻璃上贴着褪se的“冬日特惠”，窗外是街dao昏黄的路灯。锅端上来时，汤底还在沉默，几秒后才冒chu第一串小泡泡，像是谁悄悄松了一kou气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今天那个沙龙，”季昭帮她把袖kou拉上去，“你讲话的时候我在群里看直播弹幕了，有人说你是‘极致克制型温柔’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还有人说我是冷gan机qi人。”宋知遥夹了片藕片，笑得浅，“不过，听到有人提‘她’的时候，我确实有dian分神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看chu来了。”季昭看她一yan，没说更多。

        鸳鸯锅的那dao边界线，在沸腾中慢慢模糊。红油re烈地翻gun着，偶尔溅起一两滴汤花；清汤一边则是温吞han蓄，像不愿多话的老友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还在想她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没有。”宋知遥顿了一xia，“至少我不打算去想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可你今天破例吃辣。”季昭低tou舀了一勺清汤，“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再‘破例’一次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宋知遥没有接话，只是把mao肚放jin红汤锅，夹起来的时候xia意识地chui了一xia。她吃得很小kou，辣劲上来时yan神有dian发亮，像是真的有dian撑不住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啊，”季昭递了杯shui给她，“ying扛，扛得太好看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gun呐”她笑着喝了koushui，hou咙像冷静了一xia。

        两人吃到一半，气氛变得松弛。火锅边的雾气升腾，隔桌有一对qing侣在低声说笑，外tou的街灯变得nuan黄。窗玻璃起了雾，季昭随手用指尖画了个圆，再在中间dian了一xia：“月亮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这是什么月亮？”宋知遥笑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锅里升起来的月亮。”季昭扬了扬眉，“有烟火味的那种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宋知遥没说话，只是用勺zi把一片浮在汤面的鹌鹑dan舀起来，轻轻地：“那你就许个愿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希望你早日不再受‘qing绪上tou’影响，敢吃辣，敢ai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话说得轻巧，但落jin锅里，像鹅卵石落shui，泛chu一圈缓慢却清晰的涟漪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离了你谁还这么chong我”宋知遥故作羞涩。

        随后两人哈哈大笑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们吃完准备离开时，季昭去结账，让宋知遥先chu去chui风。店外的霓虹灯转着粉se光晕，一辆电动车驶过时卷起细细的灰尘。

        宋知遥推门chu来的那一刻，yan角余光扫到街对面的人行dao上，一个人影正站在路灯xia，背对她，穿着棕se风衣。那一瞬间，她几乎以为是她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脚步顿了一xia，但那人很快转过shen――不是。

        不是路远，只是个看上去略显疲惫的路人，低touhua着手机，然后穿过斑ma线，渐渐走远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怎么了？”季昭朝她招手，“想加个甜品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没，”她摇摇tou，走过去，“有dian晕辣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就知dao你扛不住。”季昭笑着扶了她一xia，“回去给你泡dian茶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宋知遥diandiantou，没再说话。夜风继续chui，火锅的味dao却还在鼻尖没散gan1净。

        月亮已经升起来了，被城市的灯光蒸煮得模糊，像是从她们那kou鸳鸯锅里缓缓飘上去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