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说的那样笃定，一时让霍野无从反驳，甚至莫名憋了气，想问问对方，当初对新帝的判断又是如何？

        没来由地，霍野脑中又一次青年在电闪雷鸣中噩梦缠、胡乱喊疼的模样。

        瞧着实在累得慌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既如此，陆某又何必以小人之心度君之腹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一滴滴，顺着低垂的屋檐。

        一时的恻隐之心，算不得善良，更算不得大义，若真到了必须要分个死活那天，他定然选择保住自己的命。

        固执。

        怪不得要被吃得仅剩一把骨。

        然而，或许是饭后喝的那杯酒起了效，搅乱理，哪怕霍野前清楚地列利弊得失，迟疑数秒后，他仍旧抬脚上前，静静停在门。

        宋岫顿时苦脸，小声纠正，“只一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所幸，并肩走在路上的这两位，一个赛一个，皆着鬼见愁的凶名，相安无事地将青年送回，交给来迎人的小厮，霍野才转，回了对方指给自己的房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大人也瞧见了，我府中缺人手，收拾来的房间有限，”任由徐伯将披风披到自己肩，宋岫轻且快地了声谢，继续，“恰巧陆某旁边的院空着，简陋归简陋，却很净，便委屈大人暂时住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孤立于廊，霍野一边留意隔院落的动静，一边如是想。

        霍野瞬间受到了徐伯视线的灼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那日我与林静逸的交谈，大人皆收于耳中，”表坦，宋岫，“可景烨事后并未发作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抬望去，主屋的窗，果然映烛火的昏黄，霍野四扫了圈，没发现小厮的踪迹，刚要动作，又生生止住。

        睡前沐浴过，平日束起的黑发，此刻正凌乱地垂在肩，草草用手挽了把，他穿靴，悄无声息走到门边，打开瞧了瞧。

        最终传他耳中的，却只有风树叶的轻响。

        傍晚起了风，花厅里未放熏笼，对青年而言，确实有些凉，霍野开门时，无意识站在前挡了挡。

        青年却：“我相信我的判断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风雨交加，自己只是隔着门、探一探里面的况就走，没人会知。

        暮四合，离开燃着烛火的花厅，其他院落皆没无边的夜中，灯光一照，影影绰绰，颇有种阴森的荒凉。

        待霍野再回过神，他已经撑了伞，踏隔的院落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张院判特意吩咐，您这段时间要忌辛辣，”一板一地列医嘱，徐伯，“这一壶酒去，您至少要多喝三天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与青年的关系，似乎没有亲近到这种地步。

        ――那腕过分纤细了些，仿佛一捧积雪便能将它压断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少爷，”安静替青年绑好系带，徐伯退后，忽地开，“少爷喝酒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宋岫合颔首，“就当是这样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说难听些，他是新帝派来的探，合该被分到最远最偏僻的地方，青年此举，无异于引狼室，着实像昏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不过，既然是在对方府里，总归会有小厮守夜看顾，更何况，今晚雨势不大，怎么也轮不到他一个外人劳。

        前一秒还和自己大瞪小的青年立刻弱气势，不假思索，将锅甩到他上，“霍大人先为敬，我这个东主怎么能不跟上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湿的泥土味立时涌鼻腔。

        霍野：……有时他总觉得，对方锐的有些过。

        清。

        太久没单纯为睡觉而睡觉，乍然换了张柔舒适的床，他还有些不习惯，朦胧产生困意时，又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。

        霍野平静，“我只是无意得罪国舅。”而非刻意相帮。

        六月的天孩的脸，白日叫人汗浃背的炎，已然在此刻尽数褪去，的云和月皆被乌云遮掩，雨线细若，偏连绵不绝，透着阴冷。

        霍野便知晓，面前这个人，吃不吃，需得顺着来。

        照张院判所言，对方仅是虚畏寒，的伤早结了痂，再难受，也无命之忧，不会影响他的任务。

        如今新帝疑心未消，与将军府亲近之人，文臣武将，有一个算一个，皆要被猜忌，冷旁观，才是他最好的选择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将军恐怕误会了什么，”警告般，霍野调，“我并非君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余光瞥见青年自袖中探的雪白，霍野缓和神，接过宋岫手中的灯笼，“初来乍到，还请将军带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霍野眉梢微动。

        听到响动，“沏茶”沏到失踪的徐伯适时现，怀里抱着件细锦披风，默默送上一盏提灯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此冷得很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徐伯，“老会如数转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霍野闭等了会儿，忽地坐起，于黑暗中，准抓住外袍。

        经过这么一打岔，先前那些沉重的话题好似被风跑的树叶，呼啦啦散了个净，再寻不着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这般好脾气，反而让浑带刺的青年哑了火，挤兑的话在嘴边转来转去，最后只得一句，“走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