员工宿舍实在太小，没有多余的凳，许念安只能拘谨地坐在床尾。

        花了那么多钱，可谁知，她竟在最后一年临近毕业的时候，毫无征兆地消失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乡没有电灯，漫长的夜晚，只剩煤油灯昏黄的光晕，在墙上摇晃着。窗外是沉沉的黑，偶尔传来狗吠声，或者远田埂上风动枯草的沙沙响。

        许念安在十二岁时考上了艺校，舞蹈系。父母纠结了一个月，总归还是让她去了。城里的学校，免费吃住，只用把学费凑到手。

        母亲有段时间整夜整夜地掉泪，说是心疼、是惦记，许念初却总觉得，那哭声里更多的还是懊悔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对许念初，从来没有过秘密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之后，许念初便只在过年才见得到她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其实不止好看。

        好在学校还有几位旧识记得许念初，说她已经毕业两年多了，现在分在市人民医院工作。

        许念安从小就是联会上的台，清亮的嗓，以及柔的，老师们都夸她有灵气。父母也偏她，总悄悄地从外带些稀罕玩意儿回来，只给她一个人吃――那是许念初不会有的待遇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喜笑，喜唱歌，喜去隔阿姨家看电视机，学着碟片里面的们舞。

        许念初看着她，比记忆里的又瘦了一圈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也会写信回来，说自己多么想家，多么用功练功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的声音贴在耳边，很轻很轻，落许念初一年又一年的梦境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又赶去了医院。中午时分，病号多，挂号厅里人声嘈杂。她不懂程，也不会问路，只是在门诊大厅里来来回回地走着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一直都很好看，从小就是。

        许念初把袋女人手中，又去倒了杯。

        到了年底，学校放了假，会穿着漂亮的裙回来，被村里那些泥孩围在中间，明艳得像画报上的小明星。

好久不见、你最近还好吗？“

        女人的个要更矮一些，着乱糟糟的卷发，像是几天没洗过了。但五官还是熟悉的――小巧的鼻，畅的脸型，肤还是那样白，睛也还是那样漂亮，弯弯的眉像是被心修理过。

        女孩，不多能、多挑，终归是少了什么的。她们都不过是过渡，是将来给弟弟铺路的人。这一，父母从没说明，却得分明。

        说没就没了，像一烟，从他们的指中散了个净。

        话音刚落，旁传来轻轻的笑声。她伸手一把将妹妹揽怀中，手臂瘦却有力。

        没有再来信，没有任何联系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才是父母里的“希望”。

        许念安站在门，无措地搓搓手，扬起一个苦涩的微笑，和一句陌生的问候。

        可就是这么明媚的一个人，在某一年的某一天后，忽然就不见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去了她就读的中专，在门站了许久，冷风裹着尘土，打在她冻得通红的脸上。她一边搓着手，一边向门卫打听况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那边的路很宽，一望不到。大路上跑着小轿车，车上还有收音机。还有电视，是彩的――不像隔大姨家，只有黑白雪花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说起这些时，声音都不自觉带了儿兴奋，好像那些画面就在前似的。

        许念初里也泛起了光，小声地说着，“我也要走去。我也一定要走去。到时候，我也买一个彩电，我们一起住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走的那天，全家人都去送她了。母亲叮嘱了一遍又一遍，一定要啃吃苦，一定要个成绩，一定要找个好人家。

        可等她慢慢长大，便也想明白了：许念安的那一偏，终究也敌不过那个后来生的弟弟。

        十二岁的孩，一笔一划都写得认真。

        但是她是个好心的孩，总会把东西分给自己的胞妹一半。

        许念初和她的并排躺在窄窄的小床上，厚重的棉被压得她有些不过气。她侧过，望着墙上斑驳的隙，听旁的轻声给她讲着城里的故事。

        为什么妈妈总是对我淡淡的，为什么不喊我“宝贝”，为什么不给我买扎发的红绳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有一副好，若真攀得上枝，将来弟弟也能跟着过好日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个总说“想家”的，仿佛蒸发了一般，从他们的生活中消失。

        女人说，她是辗转好几才找到她的。

        等她学来，能换来的东西可就多了――父亲母亲说得明白，盼着她能歌舞团，最好再傍上个有份的人。

        父母也不是没找过。托人、写信、甚至跑去学校，得到的却只是几个字――“她已经退学了”。

        到来什么也没换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女人糙的手上是能没愈合的冻伤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好啊。”她低声说，“我们一起住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许念初不是没有嫉妒过。她也曾在夜里偷偷地抹泪，觉得父母待她不好。她也乖，也听话，也努力着想要讨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