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其三，良为妾。凡佃欠租交不者，庄或唆使其以妻女抵租，或威利诱，纳庄中幽禁为妾，或转赠人作私玩。其人如，其女如禽，府规不存，人尽失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自言二爷在时，托你掌庄务，府中信你，年年未曾细查。可你借着旧恩，挟持信任，肆意妄为。以恩为盾，以恶为行，掩耳盗铃，自欺欺人。你说你忠，你说你义，若二爷泉有知，看你今日模样，只怕比‘叛主’二字更令人心寒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未及片刻修养，蕙宁便披衣起，执意前往正堂审讯，温钧野还是担心，她劝：“我此刻不去，怕是他们还着秋大梦。这些事还是当时当断，趁他们现在自乱阵脚，立时了结，不可拖延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鲁庄跪伏在地，颅深垂，断臂已被布紧紧缠住，血已止，却止不住他满冷汗，一张脸惨白如纸，唇角还在隐隐颤抖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后那些府佐、乡佃、账房师爷，原个个是风上人，此时却如霜打茄，一个个低眉顺、形容狼狈，衣衫不整，发髻斜散，再无往日骄横神气。

        有低声哽咽，有人重重叩首，声音仿佛从膛里挤：“、家……亲所见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目光扫过厅众人：“尔等可知此事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言未毕，厅中已是人声簌簌，有人低泣，有人捂，有老妇颤声噎，仿佛那昔年之苦又重新泼洒在前。

在这狼藉之后，她仍能笑着、柔着、定着，这样的她，叫他如何不疼、如何不？

        众声如雷，一又一地撞在鲁庄心。他一冷汗早已湿透中衣，双膝作烂泥，连反驳的力气都快要散尽。可他终究是老狐一只，仰咬牙，大声：“夫人要治我，自可随意栽诬，何须编排这般骇人听闻之辞来混淆是非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鲁庄所犯，非止一端。今我仅将其行径，逐条陈列。”她抬眸看向众人，目光清清冷冷，像寒夜中沉霜未化的霁雪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目光里闪着一丝赌意与狰狞，意图孤注一掷，将这滔天罪状一咬死。

        鲁庄原是齿伶俐之人，此刻也只能仰气，神涣散，再无力申辩。

        蕙宁却只静静望着他。她的里没有愤怒，只有深深的冷静，像望穿人世百态的湖面，在风平浪静时藏着暗涌。

        半晌，蕙宁神已收，语调依旧冷静：“此案为庄中重事，涉众广远，罪责难容。依我国公府律例，庄欺主、私增赋目、良为妾、吞并寺田、妄动私刑，五罪并列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堂上无人再言，连风也似停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其二，剥削租赋。自设‘折耗’名目，年年克扣粮三斗、布一疋，佃无一幸免。三年间，佃农颗粒难存，家家负债，至今已有六以女抵债，七人自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老，亲听她那一声喊‘阿娘’……到死都还喊着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这些事，不是一人一句能编来的。十、二十，相证。你说我诬你，可有纸为凭，有图为照，有人能指，有契可验。你再辩，能辩得过旧契文书？能辩得过丈量丈图？又能辩得过你屋中那些被幽禁女日日夜夜的苦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厅肃静，连风都不敢动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其五，苛使佃丁。凡不听使唤者，或役以重工，或施以杖责；有庄中老佃半夜逃，被追至林中打折双；更有一，因女儿拒其宅，满门遭迁，居无定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可谁料，这一场火，烧的却是刀锋般的清算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其一，侵吞田亩。将邻庄黄田百三十亩，暗中划自，佃租赋照常上交，然账册不府库，年年私，据冬审对账，仅此一项，三年来已贪墨银六七百两有余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其四，吞并寺田。昭慧庵为前朝旧庵，地契明载于宗录，所辖良田三十七亩，自前代老僧所，布施之所，供庵中比丘清修。五年前，鲁庄伪称地契失效，收其地，遂己名。庵中比丘尼无力争辩，只得迁徙他乡，香火凋零，旧庵成废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们原以为，这位新妇主母不过是绣阁里走来的纸糊人儿，柔婉不争、年岁尚幼，不过会几笔账、几句温词，便也妄图手握庄权？呵，痴人说梦。

        堂中门窗紧闭，香炉沉沉，檀香卷烟似。她一素衫素裙，却不见柔弱姿态，只端坐主位，腰背直，眉间有一从容凌厉。她向来温婉，可此时的温婉，却仿佛是削铁的丝绢，刀刀透骨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俺邻家张氏之女，就是被唆去庄中……再没回来过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