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有罪，她不敢领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看见神父已经回到了祭坛中央，他双手俯伏在祭坛上，与辅祭一唱一答地念一长段祷文，拉丁文的字句淌而——她听不明白，但这显然是弥撒中最为庄严的时刻。

        神父在台之上划了十字祝福，微笑应答：“Dominus      vobiscum.”（主与你们同在。）

        平安与祝福的钟声再次响起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是当她看见神父把小饼放在虔诚的少女上时，她也好想可以在队列之中。

        伊里乌斯完成了祝圣，他站在祭坛正中，两手托举饼盘。这不是他第一次完成这个动作，却仍旧到指尖微颤，因为那是对那神圣之本的敬畏。

人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是翡雅少数懂得的拉丁短语，她跟着众人应答：“Deo      gratias.”（谢天主。）

        人们在一片欣之中归家去。

        翡雅看不懂这些仪式，她只知那寓意圣的圣与圣血，为了世人而牺牲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些繁琐的礼仪与圣在神父手里显得圣洁不可，他着庄严的礼袍，昭示了他与凡人的距离，与那些逗她玩笑的男人并不一般。

        众人都弯着腰，低了颅，崇敬地跪伏在蒲席之上。

        人们跪着，没有人发半声音，只有银铃未散的回音如涟漪般淡去。

        而她只能低低跪在椅间凝视??

        伊里乌斯却看见那个棕金鬈发的女正仰看着他动作。那女正巧也看了他的睛，青松一般的眸正倒影着祭坛的烛火与金光??

        他将酒爵举，杯中酒清亮如宝石。

        翡雅再一次与神父对望，她知她不应该偷看，但她还是忍不住看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举圣，全堂静穆，只听辅祭摇铃三，全场如般跪伏在地。

        祭台前铺上了白布，神父站在祭坛阶，掌里端着圣饼盘。当第一位跪的老妇仰时，他低声念诵祷文，拈起了一片小饼，放妇人的里。

        在这样神圣的时刻，堂中依然寂静无声，香炉的烟雾缭绕。

        翡雅觉自己彷佛在任何时空之中——现在、过去与未来，一如历代每一位信徒，都在这样的时刻为之俯首。

        此刻他再也不是伊里乌斯，仅仅是主的仆人。

        人们领过圣以后，神父喝尽了圣爵中的圣血，又接过辅祭递上的壶与净手布，缓慢地清洗圣爵与指。

        前排的人们开始移动，沿着中间的走一字排开地跪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活跃的脑袋开始胡思乱想：这样洁的人死后是不是会上天堂？他需要上厕所吗？他吃的跟我们一样吗？他被人打了右脸，是不是能如经文所说一般，把左脸转过来也让人打？

        神父很快回到祭坛中间，念诵一段祷文以后，他面向会众，声唤：“Ite,      missa      est.”（弥撒已毕，请去罢。）

        翡雅目不转睛地看信徒们逐一领受圣，一位少女衣裙洁白，跪时双手交握于前。

        神父取起那枚洁白的饼，略略举起，双手环抱着它说：“Hoc      est      enim      corpus      meum.”（因为这是我的。）

        翡雅看见神父的唇被洇得嫣红，不知那酒是不是如上好酒般馥郁？不知他的指尖是不是也染上了酒香？

        这个念让她无端到渴。

        翡雅无法想像神父像那些人一样喊她的名字，对她开的玩笑。

        神父依旧站得笔直，举饼，念词，施予，每一次重复都如同第一次那般庄严。

        膝盖的蒲席硌得翡雅的肤有刺，她开始无法专心于仪式。

        夜深了，雪已停。

        神父低鞠躬，将圣放回饼盘，随即取起圣爵又唱诵：“Hic      est      enim      calix      sanguinis      mei.”（这是我的血之杯。）

        她看见了神父虔敬地喝了圣酒，忽然也想尝尝那是什么滋味。

        伊里乌斯闭上，让那无酵之饼贴上尖。

        辅祭再次摇铃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愿主耶稣基督的圣保守我的灵魂。”他又弯腰取来了饼，声音轻得只能被天主听见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微不可见地摇摇，想要把纷乱的思绪赶脑海。

        翡雅看着神父庄重的背影，对于自己纷杂不敬的念到有羞愧——正因如此，所以他跟我们不一样，所以他才能上天堂。

        所有人的声线汇聚成一个声音，响亮的回音自穹折回来。弥撒结束以后，翡雅的耳边彷佛仍然听得见那噏噏声响。

        而她死去的丈夫肯定正在地狱里受烈火烧灼。翡雅不禁微笑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再次举金的圣爵，杯上的致的浮雕与十字纹络在烛火闪动着温柔的光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接着倒酒，念那古老的诗句：“我要举起救恩之杯，呼号上主之名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金的凉意停留在唇间，而那杯中的血已他间。

        伊里乌斯旋即撇开了脸，懊恼地在心里默祷：“主啊，愿我单单为祢而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