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啊，念书也争气着呢！回回考试都是尖儿的！那奖状啊，把咱们那小破屋的墙都贴满喽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总跟我念叨，说等她考上最好的大学，毕了业挣大钱，要带我住大房……说让我享清福，再也不用为钱发愁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的声音渐渐低了去，带上了一丝无法掩饰的哽咽和酸楚：“唉……都怨我这把没用的老骨拖累了她……要不是我这病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后面的话，再也不敢听去。

        你转过，踉跄着冲旁边无人的消防楼梯通。

        铁门在后沉重地合拢，隔绝了外面的所有声响。

        你背靠着糙冰冷的墙，无力地坐。

        你着手里那张写着天文数字的治疗单，纸张的边缘深深嵌掌心柔的肉里。

        的泪珠大颗大颗地砸落在纸上，迅速晕开黑的墨迹，模糊了那些冰冷得刺的数字。

        记忆的闸门被汹涌的泪冲开。

        七岁那年的冬天，冷得连呼都带着冰碴。

        福利院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外。

        刻薄的王院长叉着桶般的腰，唾沫星在寒风中飞溅，尖利的手指几乎戳到你和脸上：“……没用的丫片！养着也是白糟蹋粮！还有你这个老不死的！尽往家里捡这些赔钱货！一起给我！远！别在这儿脏了我的地方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寒风像锋利的小刀，刮在脸上，钻单薄的破棉袄里。

        是，那个平时总是佝偻着腰沉默着的，将瑟瑟发抖的你护在后。她直了那被生活压弯的脊梁，对着院长嘶吼：“我们走！我们自己走！用不着你赶！”

        那天，你们全的“家当”，只有一个打满补丁的蓝布包袱。

        枯瘦的手紧紧攥着你的小手，在寒风凛冽、车龙的城市街上走了很久很久。

        脚冻得失去了知觉，像踩在冰坨上，肚饿得一阵阵发紧，咕咕直叫。

        最后，在一个堆满废弃建材的角落，你们找到了一个被遗忘的车库。

        铁棚裂着隙，寒风呼呼地往里灌；泥地面永远泛着湿阴冷的寒气，冬天像冰窖，夏天又闷得像蒸笼。那就是你们相依为命的“家”。

        天不亮就佝偻着背门，在路人嫌恶或怜悯的目光中，在散发着酸腐气味的垃圾桶里翻找塑料瓶、纸板，一一积攒着微薄到可怜的铜板。

        晚上，就着昏黄灯泡那摇曳不稳的光线，用捡来的旧布，一针一线地给你补磨破的衣。

        昏黄的灯光，她布满皱纹的脸显得格外专注而柔和，总是不厌其烦地说：“丫要好好念书，念了书才有路，才能过上好日，不用再像这样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她把捡到的最净的面包小心翼翼地留给你，自己则啃着得像石的冷馒，就着白开艰难地咽。

        直到后来，你靠着优异的成绩拿到第一笔奖学金，才让那间阴暗湿、散发着霉味的车库里，第一次飘起了带着油香的饭菜味——一碗简单的青菜肉丝面，却吃得像山珍海味，浑浊的睛里闪着泪光。

        你也曾问过的过去——

        十三岁，被亲生父母用两袋粮，“卖”了连绵不绝的深山，给一个从未见过面、年纪足以她父亲的男人媳妇。

        生儿育女，像一样劳作，耗尽青。最后，因为没能生儿，被那个男人和他的老母亲用棍棒无地赶了家门，连一件像样的换洗衣裳都没能带走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一路风餐宿，靠着乞讨和偶尔的好心人施舍，才落到这座城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