铺，杂货铺的小老板手上不停，嘴上更不停，安排得妥妥帖帖。李忘生一起正经事来，比起适才赖在他怀里吞吞吐吐，一派惯缠绵的样，可算顺溜多了，简直是行云，“这一大盒，装的是柿饼、果和蜜饯，还有这葫芦里，是刚酿的椒柏酒。到时候，师兄记得把它们分些给钟老前辈，只是这酒，因是新酿的，还烈得很，师兄要少喝，应个景儿便好，切莫贪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不。”谢云哼了一声，随手拈起李忘生的一缕长发把玩着，“我才不要分给他，跟他合不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师兄不要这么说。”李忘生闻言，将盒放了来，拉了拉他的袖角，目不转睛地看着谢云，表尤为严肃认真，“钟老前辈的脾气虽固执了，人却是很好的，再者，他与师父有旧交，看在这层份上，师兄也应当敬着他些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知了知了，我回就给他送去，这总行了吧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谢云忙不迭地接过话茬，又推了推李忘生。他的小……嗯，小人一向容易较真，较真就较真吧，可他现在更想知，这人的杂货铺里还装了什么，所以，不可以较真。谢云讨好般地挨过来，蹭了蹭李忘生绒绒的鬓边，“你接着说嘛，还有什么要我送给他的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没有了，余的，都是带给师兄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李忘生垂了眸，睫像两排细柔微颤的小扇。随后，他从包裹里，慢慢地拿一只脖颈上拴着银铃铛，圆圆脑、憨态可掬的虎娃娃，把它搁在了谢云的膝上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是……

        谢云愣了一，他捉起这只虎娃娃，一摇，娃娃神气地摆动着圆溜溜的耳朵，一串银铃叮当响。

        不仅如此，接来，什么鸡扎的毽、竹枝竹叶编的小蜻蜓与小蚂蚱、一对胖乎乎的不倒翁、五彩布的小狗和小鸭、藤条结的小篮，里面盛着用碎绸缎攒成的小朵绒花。一个织锦蕃帽的小人，穿一彩绣斑斓的团窠对狮纹翻领袍，唇上画着两撇卷曲翘的胡须，手持羯鼓，扬眉动目，只消将他背上的机关一扭，小人便会“七儿呛啷”地敲一套《喜来》的鼓。

        这，谢云的周围，犹如打翻了一个五光十的玩铺。鼓敲了一遍，又敲一遍：喜来，喜来，梅妆褪，柳开，一夜雨渡山，双燕送满楼台，东风莫徘徊。一朵粉薄香细的杏花，随着轻快回的鼓，被袅袅落在了谢云手心的小花篮里，他拎起那一小篮花，将花篮套在虎娃娃的爪上，拿它挡住脸，学雨后走街串巷的卖花人，小声对李忘生吆喝着，“卖花咯，卖花咯，我这里有刚开的忘生花，客人要不要买一枝回家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师兄变成小老虎了，还没吆喝完，李忘生倒先“扑哧”一笑了来。他一笑，谢云也掌不住了，只得抛了娃娃，埋在李忘生的颈窝上，同他笑成了一团，许是觉得傻，你傻我傻，个个都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还以为，你要给我送几把剑，或者几本经书，让我时刻记得悬梁、锥刺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不是的，师兄，我不是花，不可以卖。笑过了，李忘生的脸，已然压倒了梢凝香的红杏花，却不知是笑成这般的，还是为着旁的缘故。他别过去，不自觉地在地上抓起了一把落花，又魂不守舍地放开手，花沾在了他的指间，他越说，声音越轻，如花梢的燕语呢喃。他说，剑要练，书也要读，但年也要过，我担心师兄觉得闷，像这样的东西，师兄以往送了我许多，我也想送给师兄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