戚燕来咀嚼着这个词，方才恐惧不安的心底，忽又涌了希望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戚燕来心里总有些酸楚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是个十五六岁的瘦弱少年，细长眉，明净秀致，上没挂什么饰，长发也只在脑后松松绑起，着一袭宽大泛白的灰海青衣，花红柳绿中，独他是黯淡的灰，好似星夜的云，游离于光彩与闹之外。

        戚燕来心底一疼，但又忍不住为他开脱。

        戚燕来觉得自己实在没息，行找话，“怎么……这时候回来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夫君另觅佳人，但她还有儿，没什么好怕的。

        早已能独当一面的顾家主母，此时却对着亲生儿语。

        顾初起站起，唤了一声，声音柔和缥缈，没什么温度，戚燕来听着就好似那庙里的钟声，杳杳渺渺，捉摸不到。

        戚燕来角一便泛起酸意。

        嫁予顾行之第一年她便有了孕，然而或许是母亲的年纪太小，九月怀胎后，戚燕来生一个不到六斤的瘦弱男婴，男婴孱弱不堪，母也元气大伤，之后，戚燕来再未能生一儿半女。

        及至如今，这个她几乎没有亲自照料过一天的亲生儿，看她的神竟陌生至斯。

        慧明大师说，虽是俗家弟，但既佛门，便要暂斩凡缘，俗世亲人非年节无事不可动辄探视，扰他修行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母亲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那影转，看向戚燕来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是顾初，她唯一的孩儿。

        十年倥偬而过。

        没给戚燕来多长时间懊恼，二夫人聂明莲又是抢先搭话：“大嫂还不知呀，慧明大师说了，初儿死劫已过，不需常住神恩寺，往后都在家修行便可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可不是兴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话方，戚燕来便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――这说的什么话？好像不迎他回来似的，他会不会误会？会不会多想？

        “噗……”二夫人聂明莲捂嘴笑“大嫂兴傻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是啊，来日方长。

        顾初似乎看她的激动，僧衣徐动，自众女眷中走到戚燕来前，扶住她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躯。

        只能看着顾初被送到神恩寺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时，顾老夫人还是说一不二的顾家主母，除了顾家男主人，府里的事，谁都无权置喙她的决定。

        如今已十六岁的顾初，量比同龄少年矮一些，却并不显稚气，连那双看向戚燕来的，都显得太过成熟平静，淡漠剔透如琉璃，没一丝儿看向母亲时应有的亲切孺慕。

        来日方长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母亲，来日方长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曾动歪脑筋，要跟着老夫人修行佛法，实际的算盘，自然是方便探望儿。可慧明大师一就看穿她的心思，说她心不纯，并不应允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嗯。”戚燕来酸涩，应了一声，然旋即便不知该再说些什么，相太少，即便是亲生母，相见却是无言以对。

        过几年，戚燕来总算好些，顾初却仍旧病恹恹，几次险些丧命，戚燕来心疼孩，更愧疚于自己没有照顾过这个孩，便想将顾初带回边教养，可这时，笃信佛法的婆母岳氏突发奇想，要将顾初送去神恩寺寄养，拜住持慧明大师俗家弟，以求佛祖庇佑。

        来日方长。

        戚燕来反抗不得。

        二夫人聂明莲笑脸先迎，挪挪，被众女眷包裹住的一个瘦削影。

        戚燕来想说什么，说不，想什么，手足无措，只能看着顾初，一颗心好似要从膛里来，弹跃到云上。

        因为伤了元气，戚燕来没法亲自照看顾初，只得麻烦婆母岳氏费心。

        之后十年，戚燕来便真的只能在年节时，才能见一见这亲生孩儿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不是不亲她，而是佛前长大的孩，总有不沾人间烟火的仙气儿，所以不独是看她，他看向旁人时，也都是这般神。

        也因此，顾初不亲任何人，不亲她这个母亲，唯独对老夫人总是有些不同，所以，才刚一回家，哪里都不去，便来看望老夫人，这合合理，本就是孩的孝心……

        戚燕来无可奈何。

        老夫人笃信佛祖，早早就了居家修士，也算是个佛门中人，所以，并不在慧明大师所言的“俗世亲人”之列，所以，顾老夫人常常去神恩寺探望孙儿，甚至常常小住十天半月。

        好在，许真是佛祖庇佑，虽其间又经几次凶险，但总算，顾初好生生成长到了如今。

        戚燕来呆呆的，张大嘴，整个人好似被什么定住一般。

        自顾行之带着江铃回京，她便好似再未真正开心过，直至此刻。

        但……